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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Act 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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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小提琴被摔碎,龜裂的木質琴身和崩斷的琴弦就像是呆坐在樓梯上的少女。雙目安靜的流著淚,從我們踏入門開始便不再抽泣,只是眼淚,卻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他不要我了。”紗紗試圖向我們擠出一個微笑,“乖染,你說對了,他遲早不要我。”

“他真的不要我。”

柳生紗彌彎起嘴角,雙目通紅的沖我們笑了笑。綠仔站在我身後握緊了拳頭,半天從牙齒裏蹦出一句:“出去。”

“柳生比呂士還有黃瀨涼太,你們兩個先出去。”

柳生學長皺了皺眉,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卻仍是走了出去。黃瀨遲疑了片刻,看了一眼紗紗,對著我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卻只是動了動嘴角,苦笑著搖了搖頭,也出了門。

空曠的客廳裏最終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默不作聲的走上前,單膝跪地,將微笑著的紗紗抱緊懷裏,將她的腦袋按在我的肩窩處遮住她所有的表情。這時,綠仔在後方微微嘆了口氣,似是無奈,似是哀傷,又似僅僅只是塵埃落定的惆悵一般,輕輕轉過了身,低聲道:

“哭吧,盡情地哭吧,不會有人看見,不會有人知道。”

“哭吧紗紗。”

令人窒息的沈默在客廳蔓延,先是一聲如貓一般細碎的抽泣,我感覺著肩膀處一陣濕熱,緊接著紫發的少女便用力的抱住了,趴在我的肩頭,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哇得一聲大哭了出來。

——像是要哭盡這八年的心酸,這八年的自我壓抑,這持續了八年的卑微情感。

代表著最美好學生時代的小提琴躺在紅木的地板上支離破碎,被從窗口處射入的光線鍍金——夢幻卻又殘酷驚人,就如同這初戀。

打開緊閉的房門,我一眼就見到了坐在臺階上的柳生學長,他雙手插著自己的頭發,眼鏡被摘了下來,顯得疲憊不堪。早就沒有了當初立海大紳士的意氣風發,只剩下作為哥哥的無盡疲憊。

“……紗紗怎麽樣了?”

知道柳生學長第一句話必然是這個,我點頭,低聲道:“沒什麽大事了,哭累了睡著了。綠仔在紗紗身邊陪著她。”

柳生學長點了點頭,起身就像推門進去。我看著他的背影叫住了他:“柳生學長,紗紗、你……”

我想問些什麽,卻發現自己問不出口。

手冢這麽多年來一直將紗紗當妹妹,我們都知道。可紗紗就是一根筋的相信手冢最終會喜歡她,不是妹妹的喜歡,會將她當做一名異性來喜歡。而手冢為了不傷紗紗的心,雖然一直都以妹妹的態度對她,卻也從未做出什麽強硬的姿態來刺激她,只是在耐心的等她明白長大。

這樣都已經過了八年了……為什麽平衡會一瞬間打破!?

我想問,可我卻不敢問。

答案似乎就在舌尖,可我說不出,我也不想說出。

柳生學長的背脊僵硬片刻,半晌才低聲道:“……如果我知道紗紗喜歡手冢喜歡這麽深,如果我知道原來她從來不是小女孩的獨占欲,如果我有好好的去了解她的這份感情……”

“小奚,我有些後悔。”柳生學長單手遮著眼睛,“早知道,我支持她和手冢國光在一起就好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從小到大,我第一次見她哭成這樣,我第一次見她這麽難過。”

“我是個不合格的兄長。”

門在我面前緩緩合上,我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最終也只能說一句:“您是紗紗最重要的哥哥,是她心目總最疼她最愛她的人。沒有人會比您更了解她了,就算是我們也不能。也許這件事紗紗會痛苦一時,但當斷及斷,您的選擇沒有錯,拖下去……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柳生學長勾了勾嘴角,背著我搖了搖手進了屋子。我盯著緊閉的屋門半晌,突然開口:“黃瀨君,你說我是不是狠過分?”

我沖著從頭到尾都倚在夢墻邊默不作聲的青年平靜道:“紗紗失戀很痛苦,可我卻在慶幸。”

停了停,我垂下了眼簾:“是的,我很高興。我很高興紗紗終於不用追著手冢國光了,她終於不用在那麽卑微的去面對手冢,即便知道不是手冢的錯——”

我越說越急促,越說越興奮:“我甚至高興的想著下次還可以帶紗紗去甩手冢一耳光!”

“……足夠了染染。”

黃瀨君忽然開口,有些壓抑的開口,邁開雙腿,一步便將我抱進了他的懷裏。

我感覺到他的雙手漸漸收緊,他將我按進了他的胸口,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視線被一片又一片的純白淹沒,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看不見其他。

“好了染染,別難過了。”

我聽見他用著極為溫柔的聲音,像是在安撫一名躁動不安的孩童一般,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對我重覆著——

“別難過,一切都會過去。”

“別難過了……”

我猛然放大了瞳孔,雙手忍不住的死死握緊。感覺指甲掐的手心生疼,我也沒法阻止眼眶開始發紅。

——別難過?我怎麽能不難過,我怎麽會不難過!?

我的初戀無疾而終,綠仔的婚姻談笑成空,子易將自己封閉的緊緊寧可用微笑拒絕所有人也不願讓別人來捅自己一刀。只有柳生紗彌,也只有柳生紗彌。

她足夠勇敢,足夠執著。

她可以喜歡一個人在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情況下堅持八年,不怕受傷,不怕跌倒,不怕疼,不怕苦。總是揚著大大的笑容,捧著手機雙眼放光——“快看,手冢回我電郵了!”

是的,手冢國光不愛你,你的單戀沒有結果不如早些結束。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理智說,你該讓她認清現實早結束少受傷,可你的情感又告訴你她難得這麽愛一個人你真的忍心去給她潑冷水?也許,也許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發生呢?

一晃八年。

平衡還是被打破,可當平衡被打破時,心裏湧上來的卻不是終於松下的一口氣,而是無盡的自責與內疚——我居然期待過我最好的朋友失戀受傷,我居然希望過她受傷!

真正如柳生學長的那一句【早知道】。

我忍不住鼻子發酸,抱著我的黃瀨感覺到衣服的潤濕,頓時神色驚慌。他低下頭看著我,緊張的語無倫次:“染,染染,我,對不起,也不是,我想說——”

我擡著頭看他,他憋紅了臉,最終道:“染染,我請你去喝蘋果牛奶好不好?”

見我不回答,他急急忙忙追加一句:“大杯的!”

我忍不住咧了嘴角,抹了抹眼睛嚴肅要求道:“我要阿源店裏的特大杯!”

站在我身前的男人投下了一片陰影,他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頜首點頭道:“好,阿源店裏的特大杯!”

·

阿源的咖啡店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個避風港。難過的時候,開心的時候,不開心也不難過最平凡的時候——到了這裏都總有一種歸屬感。

我不知道紗紗她們是否也是這樣,小時候母親常常會因為研究而數日不回家,父親在截稿日前長久關在書房見不到臉。我童年的記憶裏充坼著大部分都是各式各樣的書籍,父母的音容少的珍貴。

對我來說,阿源就像是最重要的哥哥。難過了不開心了,他不會因為研究陷入關鍵時刻就不在,也不會因為籌措新書靈感突來就用一扇門將自己隔絕——無論什麽時候,他都在。

推開門,聽著風鈴叮當作響片刻,我剛想沖阿源要一杯特大牛奶,卻看見阿易和手冢國光坐在店裏的另一個角落。

手冢國光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做著另一名容貌清秀的女性。這位女性有著一雙漆黑分明的大眼,不時的看看手冢,又看看子易,眼中漸漸露出迷惘的神色。

“染染——?”

黃瀨跟著我一起進來,自然也註意到那裏。我趕緊捂住他的嘴悄悄的摸過去試圖偷聽他們的對話。黃瀨雖然不太理解我的舉動,卻沒也沒有反抗,乖乖的跟著我走。

躲在拐角處的咖啡櫃旁,我屏氣凝神的聽著。子易和手冢似乎剛來不久,對話也才開始。

“雖然我很感激你將我和柳生的話聽了進去,但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只想把手裏的咖啡全部澆到你的頭上。”

我的視線只能看見子易背影,但僅從聲音判斷也知道她絕對是笑得令人膽寒的陽光燦爛。坐在她對面的手冢國光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卻仍是沈默不語。

子易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柔,可其中的尖銳與諷刺連我都能輕易聽出。

“雖然是我拜托你盡早和紗紗徹底劃清界限,但你有必要這麽去刺激她嗎!?”

“帶著一個小提琴家女友去紗紗的醫院看診!?”

面對子易的譏諷,手冢國光淡聲回答道:

“……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阿瑾並不是——”

“真是最快的方法。”子易的聲音輕快卻透著黑氣,“手冢國光,你是真的不知道小提琴對紗紗意味著什麽嗎?”

“就算你要找女朋友,也能不能請你找個其他職業的!?”

手冢國光一楞:“……小提琴,怎麽了嗎?”

子易似乎氣到了極限:“紗紗中學一直在學小提琴,後來卻突然放棄轉而去學鋼琴。”頓了頓,子易有些好笑的接著道:“當然天賦是一方面,可紗紗致力於鋼琴還有一個原因——”

“那是因為你手冢國光,曾經無意識說自己喜歡鋼琴。”

手冢國光沈默下來,半晌開口道:“……對不起,我並不清楚。”

“呵,你當然不用清楚,原本就是柳生紗彌單方面欠你。”

子易的諷刺越發露骨,我從不知道想來溫柔如大和撫子的森田易也能毒舌到這個地步。任憑誰,哪怕她完全聽不懂對白,都能聽出子易話語裏濃濃的敵意。

手冢國光身邊的黑發女人有些坐立不安,看著子易眉頭蹙起,她看了看沈默的手冢,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子易,最終還是忍不住用著生硬的日語道:“請,不要這樣。發生,什麽?我們,可,以安靜的探討——”

“陳瑾小姐這和你無關,這次還沒輪到你,麻煩請安靜。”子易扯著嘴角動了動,隨後扭頭沖我這兒淡聲道:“乖染出來吧,我們談完了。”

說著,她又對手冢國光面無表情道:“你可以走了,我現在非常後悔,為什麽會認為你可以把事情處理好——手冢國光你快離開,不然我可能忍不住先潑你咖啡再澆自己。”

子易很少不笑,當她不笑的時候,便顯得十分令人生畏。那名少女驚疑不定的看了子易一眼,扯著手冢的袖子低聲說了句外語,手冢握緊了她的手搖了搖頭,隨後拉著她站直了身,對子易鞠了一躬,又看了看我,抿了抿嘴角,道了聲“抱歉”,便帶著自己的女友離開了。

我默不作聲的走去做到了子易的對面,她手中那杯咖啡根本還沒動過。半晌,子易摩挲著杯柄擡頭問我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搖頭:“我們誰也沒錯,只不過是這裏過不去而已。”

是的,誰也沒錯。柳生學長和子易的選擇沒有錯,紗紗的喜歡沒有錯,手冢國光更沒有錯。說到底,只是我們站在紗紗這一邊,見不得她難受罷了。

子易沖我勉強笑了笑,默默走去阿源的酒櫃,在阿源擔心的目光下取走了一整瓶的杜松子,走回來扭開蓋子便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喝起來。

我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或者說我也沒法阻止。只能端著黃瀨買給我的大杯牛奶,陪著她一起默不作聲的喝。

一瓶酒不過才過去一半,子易便醉了。我取出她的手機打電話叫來了部長,目送著部長將子易送回去,我轉頭看向身後的黃瀨君,認真道:“謝謝你今天陪著我,我沒事了。”

黃瀨君略略沈默片刻,忽而對我笑道:“既然染染你沒事,接下來願意陪我去個地方嗎?作為謝禮。”

想著下午反正也沒事,我點頭答應。原本以為會是重回婚禮或者像電視劇一樣去海邊散心什麽的,結果黃瀨涼太帶我去的地方卻是我初遇他時,國防院的體育館。

大約是假日緣故,體育館裏,沒有什麽人。黃瀨君想場館人員說了什麽,隨後便拿著兩顆籃球回來。他認真的將其中一顆放在了我懷裏,自己脫下西裝外套松了松襯衣道:“雖然是國中時的希望,不過現在也不遲。”

他笑著拍了兩下籃球,轉而對我笑道:“染染,看好了。”

這是最簡單的三步上籃,沒有對手,沒有技巧,僅僅只是運球,邁步,起跳。可就像是化學反應一樣,但名為黃瀨涼太的家夥拿起了籃球,世界的色彩仿佛都變了。

一板一眼的體育館仿佛是最濃墨重彩的油畫,而油畫的最中心便是起跳扣球的青年。

景象似乎在一瞬間重疊。

在什麽時候,我也看過。身著海藍色隊服的俊美少年用力起跳,扣下完美的進球。整場比賽的氣氛high至頂點,他在和誰對戰,就像是在和另一個自己攻防。

籃球毫無懸念的空心墜入籃筐,我的視線隨著那顆籃球上下浮動。聽見黃瀨涼太君帶著笑意道:“染染要不要試試?”

我看著自己的手裏的球,也羨慕著黃瀨涼太之前漂亮的姿態。便點了點頭,捧著球學著他的樣子跨兩步然後第三步起跳同時將球丟出——

沒想到距離太近,球直接砸上籃筐然後反彈砸中了我自己的腦袋。

“疼疼疼——QAQ”

我捂住腦袋蹲在地上哀嚎,黃瀨見狀急忙上前幾步幫我揉了揉腦袋。可揉著揉著他卻又忍不住笑出聲。

“笑話病患不是大丈夫所為!”

我氣呼呼的指責他,他憋笑點著頭,而後蹲著睜大眼睛看我:“吶染染,要不要我教你?”

他勾著嘴角:“怎麽樣將煩惱和籃球一起,丟進籃筐——一擊得分。”

像是被蠱惑一般,我鬼使神差的點了頭。黃瀨涼太的笑意更深——隨後,我見識到了地獄。

黃瀨涼太根本不會教人!

他的教導就是他表演一邊給你看!看不會還要接受他“這麽慢的分解也不懂嗎”的苦惱視線攻擊!

誰看一遍就能會啊,你以為是超人還是蝙蝠俠!那都是不科學的存在,科學的我根本不可能做到好嗎摔!

籃球在空中劃過歪曲的弧線,在我倍感期待的眼神下狠狠砸中的籃板,隨後完美的驗證了彈性定律——“向我開炮”。

——救,救命!!!!QAQ

我抱頭鼠竄。

黃瀨君伸手接下砸向我的籃球,卻是難得有耐心的安慰著沒有因籃球而振奮反倒更陰郁的我——“嗯?還是不進嗎?染染不用急,我再來一遍好了(⊙v⊙)!”

……謝謝你不用了,我投不進去沒關系!色令智昏什麽的——我真的錯了,誰都好快點來救命!!!

作者有話要說:手冢君好男人,黃瀨君好男人

我困死了捉蟲和修改以及邏輯BUG【餵】明天修。。。晚安【倒床睡覺——BY11月14日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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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網只好早上發了嚶嚶嚶【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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